来源：北京晚报  记者 高倩

　　今晚，第二十三届北京国际音乐节将正式闭幕。疫情的阴翳下，这是格外特殊的一届音乐节。从最初的犹豫挣扎到10月10日的如约归来，音乐节为这个时代留下了注脚。他们的坚持，是艰难时刻给予整个古典音乐行业的一点信心。

　　音乐节艺委会主席余隆指导欧阳娜娜，为今晚的闭幕演出做准备。方非 摄

　　海外全面“停摆”北京继续前行

　　辉煌，感动，希望，10月10日晚9时，第二十三届北京国际音乐节开幕音乐会圆满收束在《献给2020》的最后一个音符里。同行们的祝贺从世界各地飞来，塞满了北京国际音乐节艺术总监邹爽的手机，其中有一条来自巴黎喜歌剧院。道贺之余，他们写道：“其实今天，我们应该正在为《卡门》装台。”原来，按之前的计划，北京国际音乐节与法国喜歌剧院合作的比才歌剧《卡门》，将由音乐节艺委会主席余隆执棒上海交响乐团，在今年10月亮相。但目前，演出已经改期到了2023年。

　　新冠疫情在全球古典音乐行业掀起了巨浪，这部一波三折的《卡门》，只是当中一朵小小的涟漪。

　　“其实疫情暴发最初，我们多少有些心存侥幸，觉得10月份还早着呢，到时候怎么也该恢复正常了吧？”邹爽坦言。“侥幸”在现实面前破裂得彻底。3月底，邹爽自欧洲辗转回国，一路上困难重重，“像逃荒一样”。那时，国内的防控逐步向好，但在国外，疫情飞速蔓延，越来越多的艺术机构取消演出，关门谢客。音乐节工作人员最害怕的事情成真了：合作方停摆，许多已经成型的策划必须推倒重来。

　　邹爽还有一重担忧。一场场演出相继从日程表上被划去，享誉世界的大师、名团纷纷缺席，“国际”几乎成了伪命题，“该怎么保证北京国际音乐节的品质呢？”没有人能给她可以借鉴的答案。“硬失业”的国外音乐家们焦头烂额，其他老牌的古典音乐节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
　　在酒店集中隔离的14天里，邹爽脑海中始终紧绷着一根弦。她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事，有关于如何处理延期或取消的演出项目，也有音乐节如何继续展开的设想。思绪繁乱时，她不止一次想过，“要不，今年的音乐节就不办了”，但冷静下来，还是决定坚持，“二十多年，北京国际音乐节从来没有间断过。”在当今时代的语境下，这是给予整个古典音乐行业的一点信心。

　　时间缩短一半 内容只多不少

　　从10月10日到20日，满打满算，今年的北京国际音乐节只有11天，比往年缩短了近一半，但呈现给观众的内容只多不少。北京国际音乐节节目总监涂松简单地算了一笔账：如果按三周时长、每天演出5个小时计算，以往的音乐节至多能陪伴观众105小时，而今年，这个数字逆势超过了240小时，无论在夜深人静的枕畔，还是午间热闹的写字楼，只要打开“BMF俱乐部” APP，总有音乐响起。

　　“音乐不停息”是今年音乐节的主题，庞大的数字资源支撑起了这个“野心”满满的构想，尤为可贵的是，240多个小时的每一秒都做到了“正版”。以音频为例，本届音乐节线上部分使用的全部资源，均由环球、索尼、拿索斯等机构授权提供。

　　“版权”，一个常被提及但操作起来很难的概念，比如贝多芬的《第九交响曲》，据涂松介绍，它需要起用指挥、乐团、合唱团和四名独唱，再考虑到演出场地、委约等附加因素，涉及的版权方可能不少于9个，只有当他们全部同意时，这段音频才能被合规使用，歌剧等作品的版权更加复杂。沟通等待是一个漫长且繁琐的过程，却偏偏不可或缺。在邹爽的印象里，几个月来，音乐节经手的版权文书足有几百份之多。这还不是结束。涂松至今记得，当2400多段带着“乱码”标题的备用音频铺满了电脑屏幕时，他一瞬间有些“蒙”了：明明只是向唱片公司购买了有数的几十部作品，哪儿来这么多音频呢？

　　原来，版权方通常有自己命名音频的方式，并非完全按照乐章来划分和保存古典音乐，一个乐章也往往被拆分成许多片段。因此，要在APP上完整呈现一部四个乐章的交响曲，可能先要把三十段音频组合起来。这个看似简单的拼贴步骤，出乎意料地用去了大量时间。“策划中的各种问题，只有实际做起来才会发现。”涂松说。直到音乐节开幕前几天，云端部分的内容才全部梳理检查完毕。

　　“八个多月来，很多音乐家颗粒无收。”余隆表示，版权收入，是他们这段时间唯一可能的收入来源，“对版权的尊重，就是对音乐家的尊重。”在行业的至暗时刻，更需要从业者的彼此扶持。

　　让“后浪”掀起波澜

　　10月14日晚，本届音乐节把颇具重量的“青年音乐家奖”颁给了柳鸣、张润崯、党华莉等十位90后和00后小提琴家，三天内，他们接力演奏了贝多芬小提琴奏鸣曲全集；今晚，欧阳娜娜、鞠小夫、于明月、刘珅、林瑞沣五位生于2000年的“后浪”将携手同龄的中国爱乐乐团，为音乐节闭幕画上句号。

　　这些年轻甚至稚嫩的面孔，挑起了本届音乐节的大梁。中提琴演奏家于明月非常珍惜这次登台的机缘。“中提琴不像小提琴的声音那么敏感，也不像大提琴那么低沉，它夹在中间，很少有独奏的机会。”于明月正在美国的音乐学院读大三，一般来说，她每年至少有五次正式演出，但多以重奏为主。今年因为疫情阻滞，于明月暂时留在国内上网课，舞台更是离她远去。

　　今晚的音乐会，是疫情发生后于明月第一次带着独奏作品回归现场。“音乐家是需要长在台上的，他们要让观众听到自己的声音，比起说和写，这是音乐家被了解的最直接的方式”，于明月说。“实战”的经验，是学校里得不到的知识。

　　“也许有些艺术节会用单元来推荐新人，但在这里，他们是主力。”邹爽表示，这并非国外大师名团因疫情不能访华的无奈之举，“我们一直在关注年轻的演奏家，他们需要展示的空间，也需要互相交流，提升水平。”古典音乐需要新鲜的血液和力量，北京国际音乐节也将继续支持年轻一代的成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