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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馨敏
初四去长沙县乡下给舅舅拜年,才几个月不见,舅舅的精神差了很多。他反映胸口痛,呼吸不畅,睡不安稳,提出过了正月十五要去医院检查。舅舅是极其能忍耐的人,这次主动提出来,想必已经是十分难受了。
早在去年年初,我就知道舅舅不对劲了。那之前他都神采飞扬。那次见到的他却心神不宁,因为他的工作丢了。不仅如此,老板还欠他半年工资未给。
晚年的舅舅一直在打工,先是在附近的大棚种菜,后来又给某饲养场养鸡。他的生活,依靠这一年两万元的收入,在乡下还算过得去。
失业后的舅舅,对未来感到迷茫。一个一生都靠自己扎起的人,现在独自面对贫病交加的孤独暮年,不知道明天,谁来帮他扎起。
记得去年,我跟我的表兄妹说:舅舅不能工作了,得有一个方案,保障他的生活。舅舅独自住在乡下老屋,生活俭朴,开销不大,按照我的设想,如果儿女们每年能提供一到两万的赡养金,按月支付,医疗费按能力分摊,舅舅就会有个盼头。
但等待了一年,类似的方案并没有推出。
舅舅有三个儿女,都生活在离他家不到三公里的范围内。大儿子开麻将馆,状况不好,仅够维持一家三口生活。二女儿在镇上开餐馆,生意不错,但由于两年前刚盖了房子,孩子又是高三的特长生,家里有些负债,夫妻俩压力山大。三女儿是附近的农场主,租了当地上百亩田种水稻,两口子勤劳踏实,家境殷实。
舅舅的儿女们都是厚道人,他们只是习惯了舅舅的自立自强,更何况,他们自己也陷在平常的生活不能自拔。他们按照生活的习惯对待舅舅。却不知,舅舅的身体和精神,已经在偏离正常的轨道。
舅舅是个高自尊的老人。明明心里很慌,但他不会跟儿女开口。就算儿女主动给,他也推三阻四,拿得并不心安理得。他不会做饭,虽然儿女们都要他去吃,但他拒绝,觉得那是嗟来之食。三女儿家粮食富足,经常给他送米,他也拒绝,七十多岁的人,去年独自种了一亩田,打了五百多公斤谷子,足够他吃上一年。
鉴于舅舅的状况,今年我给舅舅的钱,是往年的数倍。但舅舅不肯收,又以给我女儿红包的方式,在我们车子启动的瞬间,丢进了车里。最后,我们依靠小表妹,才把这钱送出去。
坐在回城的车里,想象我年老体衰的舅舅,在我们走后,蹲在家门口的马路边大口喘气,他如此孤立无援,却又死守尊严,我不禁胸闷难忍,剧烈咳嗽。
对于一些农村老人,晚年的生活质量,就是一生能力和运气的集中体现。土地承载不起他们的暮年,而他们花了巨额心血向岁月储存的儿女,却充满变数,甚至还不如脚下的土地可靠。
相信我的表兄妹们能够排除万难,给舅舅一个温暖的晚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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