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
　　2

瀚唐

　　有些记忆，历久弥深；有些回味，越嚼越香。母亲1957年在福州当保育员的经历，是她百说不厌、倍感自豪的人生故事。

　　母亲七岁丧母，是外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她拉扯大的。16岁那年，母亲到城关姑丈的单位（城阳公社）玩，巧遇省城来招工。未经世面的她，斗胆上前面试，表达自己想外出打工的念头。没想到，居然被选中了，成为福安县赴福州的21名服务生之一。

　　一个从来没走出过乡村的小女孩，一下子要跑到遥远的省城工作，这可吓坏了外公。外公托人四方打听，证实招工是靠谱的，才依依不舍地送母亲上车。当时从福安到福州，天刚蒙蒙亮就得出发，到天黑漆漆时才能抵达。

　　到了福州，母亲被安排到省人民委员会办公厅幼儿园当保育员，这是她最喜欢的工种，白天陪幼童唱唱跳跳，晚上去夜校扫盲班学文化。相比以前的生活，在这里简直是天堂，吃得饱，每月31斤饭票，平均一个月还能看上一场电影。园长发动大家在周边田地种了各种水果，收成时，荔枝啦、葡萄啦，一脸盆一脸盆地分。母亲现在回想起来，双眼还闪着光。

　　工作不久，母亲从外公来信（大姨代写的）中得知，外公一天才五两米，家人饿得慌。母亲就找会计商量将饭票换成粮票。会计说:“你这个福安鬼子孝顺，我换给你，千万别外传。”就这样，母亲悄悄地把粮票放进牛皮纸信封里，寄回老家。刚开始，一次只寄5斤粮票，两次寄成功后，就把粮票累积到10斤再寄。外公喜出望外，对大姨说:“我起先反对你妹去，还好她执意要去，不然，现在家里又多一张口，哪里找吃的？” 外公担心母亲省吃口粮营养不良，也悄悄地把钱塞进信封，寄往福州。

　　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。按当时政策，这批服务生大多数要“下放”回乡，参加农业战线。因母亲吃得苦，肯干事，带孩子又心细，深得园长喜爱。园里征求母亲意见，是留下还是回乡？母亲说:“菇哪出哪烂，我家有老父，还是回乡吧。”

　　返乡前，园长安排大家合影留念。这两张照片，就是母亲离开福州前夕照的。图1前排右一是我母亲，后排右一是会计。图2前排中是我母亲，后排右二是夜校老师，左一的小女孩是园长的女儿。

　　前几年，母亲去福州，想去那所幼儿园看看，遗憾的是，时过境迁，一点痕迹都寻不着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