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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阳光微弱,但室内温暖如春,女儿上街置办衣物。我趁上班前陪妈妈看电视里的黄梅戏《牛郎织女》,听唱道“果然喜从天上降,来时只影去成双”,仙和人一派欢喜。仙女也没有想到,相爱欢,分离久。她和牛郎很快就天隔一方了。
小学毕业时,给同学写留言,煽情道:“啊,永别了,我的同学。”那个女同学哭着说:“我又不是死了,为什么说和我永别?”方知道永别是指永不再见了,用错了词,羞愧得恨不得有地缝都能钻进去。然而,当人到中年,蓦然回首,我和那个女同学毕业后确实再也没相见过了。
我们一生中的许多时候,都在和亲人朋友道别。每一次都是那么行色匆匆,有时淡然,有时惆怅,有时不免敷衍,有时恻恻,但是有没有想到每一次分别都有可能是永不再见。
父亲的最后一个生日,居然破例举起了酒杯,和来庆贺的客人一饮而尽,然后流下热泪,当时我以为他是因和姐姐有口角之争而难过,没有放在心上。当我回城时,车发动,父亲再次流泪,这也是从没有过的,因为父亲从没述说他的委屈他的伤悲他的脆弱,他在我们面前总是铁骨铮铮,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,他都拍着胸脯说,我来想办法。流泪的父亲让我不知所措,然而想着工作和孩子的上学,我们归心似箭,安慰几句之后即迅速踏上归途。那是与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。多少次梦中醒来,想到父亲那时欲言又止的神态和无限不舍的眼神,我心痛不已,当时为什么不陪陪他,不听父亲说说他心里话。那时父亲表面看来身体极好,因此我不会想到,那次挥手,就是永别。
我初中的好友叫菊,我高中时有个学姐也叫菊,她们都曾和我相约永生永世是好朋友。然而岁月沧桑,誓言不再,这十多年,我竟然没有她们的一点音讯。我知道她们和我一样平凡地活在人世间,有喜怒哀乐,却再也没有兴致像往日一样热切地倾诉衷肠。
女友痴恋一个人数年。相处的日子,有过很多委屈失望,她一次次想放弃,却又因深爱一次次捡起这份感情。后来,她终于累了,转身离去。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相信她真的离开他了,我想她的他也是不敢相信吧,几次和她联系,以为她凄凄惨惨戚戚,谁料她却坦然洒脱得很,旅游读书跑步,很快乐健康。我私下里问她,真就这么永别了么?她悠然地回我,缘已尽,不回头。
人到中年,心变得慈悲柔软。看不得许多的分离。老兵王琪回国后和哥哥们的拥抱,看得我泣不成声。54年前,他走出营房散步,却不知此一走即是一世的沧桑和坎坷,一世的分离和痛苦,是和母亲真正的永别。山回路转不见君,几处今霄垂泪痕。
因为把与你的每一次分别都当作永别,我才会更加珍惜相聚时的点点滴滴。因为珍惜,所以快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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