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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被记忆硌醒
徐安然
//www.workercn.cn 2016-09-05 09:13:21来源:中工网—工人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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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无法迟滞你渐行渐远的步履

  只能期待你的身影长留于

  我的心里,随着时光泛黄了记忆

  你越走越近,也越来越清晰

  蛤蜊油

  我对蛤蜊油的印象原本停留在20多年前的记忆里。那时,在我们农村老家几乎家家都有蛤蜊油,我印象中错误地把它归于化妆品一类。每天的农活和家务活很重,即使在冬季人们也大都舍不得用热水洗脸、洗手,很多人的手脚都会因干燥失水变得异常粗糙,甚至皲裂。更严重的,有的人手上还从裂开的口子里渗出血水来。为了防裂,人们就经常往手和脚上涂抹蛤蜊油。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效,干燥的皮肤会因此变得润泽和细腻起来。

  我也因此对蛤蜊油有了一种很美好的记忆。长大后我终于弄明白,之所以叫蛤蜊油,是因为当时厂家把生产出的用以润肤的油脂装在蛤喇的贝壳里,耐运耐储还好用,又由于蛤喇这种东西在海边几乎随处可见,价格非常便宜,成本异常的低廉,由此造就了那个时代极其大众化的蛤蜊油。新买来的蛤蜊油呈现半透明状,满满地非常实惠地盛在漂亮的贝壳里。其实那是一种油脂,涂在哪里都是油乎乎的,可我们就是觉得蛤蜊油很美。那时我们几乎对所有“油”的东西都抱有好感,甚至于发生过极端的事情:有的人饭后从家里出来,出于虚荣出门前还特意给自己的嘴唇涂上一层猪油,让自己的嘴变得油光光的,以此炫耀自家伙食的丰盛和高级。

  那时我还小,姐姐却是个大人了,也成了全家的主要劳动力。蛤蜊油也成了她主要的护肤品。可她不到皮肤粗糙发生开裂的危险时候,不会轻易使用它。那时候农村还实行计划经济,我们一家全年的收入至多不过十几元钱,所有需要花钱买的东西都显得很是奢侈。

  我经常趁姐姐上工没回家的机会,偷偷把玩那盒漂亮的蛤蜊油,打开,合上……贝壳前部有可以互相咬合的牙,一掰就开了,再一按,只要牙对上就合上了。有一次,我正把玩得不亦乐乎,突然听到开门声,姐姐回来了。当时我心慌意乱地要把蛤蜊油放回原处,不想失手一碰,手中的蛤蜊油掉在了地上。蛤蜊油发出轻轻地啪一声响,当即就开了,而且有一片还碎了!姐姐进屋看到地上破碎的蛤蜊油,她惊呼一声跑过去,小心地把它们捡起来,细心地拼凑成大致的原形,轻轻地放回到柜里。姐姐当时并没有责怪我,只是看了看我的手,看到我没受伤,就告诫我:“老弟,以后干啥一定要稳一点啊!”

  一晃20多年过去了,姐姐老了,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蛤蜊油也慢慢淡出了人们的生活。直到今天,宏从街上回来,进屋就兴奋地对我说:“你猜我淘回什么来啦?”我一边猜一边想宏的衣柜里还缺什么,却是穷尽心思而不得。最后宏得意地伸出手。天啊,她的手掌上竟然躺着一小盒非常精致的蛤蜊油!这时,我才忽然想起,多少年没在商店里见过蛤蜊油了!

  我愿意一直珍藏这盒小小的蛤蜊油。因为看到它,我就能想起从前许多艰苦而温暖的岁月……

  雪花膏

  我对雪花膏的记忆是如此亲切和单纯。小时候曾经狭隘地把化妆品定义为雪花膏,农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用来擦脸的清一色都是雪花膏。当然还有一种叫胭粉的东西,不过那属于奢侈品,只有女儿家订婚聘彩礼时婆家才舍得给买上两盒胭粉,外加两瓶高级一些的雪花膏。平时人们用的都是极其便宜的那种,塑料袋包装的“紫罗兰”,或者干脆买点散卖的雪花膏。小镇上的供销社里就有,你随意拿个小瓶子去装,一、两角钱一两,漂亮的售货员姑娘先称过你的瓶儿,用一个粉色的小铲儿从一个罐儿里挖一些雪花膏到你的小瓶儿里,然后再称总重量。绝对的放心秤,那时的售货员绝不会存在短斤少两的问题。如果不小心算错了账,多收了你的钱,抑或少付了你的货,说不定售货员下班后还会找到你家里重新给你补上。

  雪花膏作为一种符号,代表了当时人们对美的追求。无论农活有多忙,每天早晨起来,洗过脸后,女人们都忙不迭给自己的脸薄薄擦上一层雪花膏,让劳动的一天从一个芬芳的早晨开始。也有晚上搽雪花膏的,不过这是特例。那时农村经常放映露天电影,放映的场地多选在大队部、小队部或学校的院子里。吃过晚饭,放映杆子(银幕)就支起来了,人们纷纷聚来。这时,如果有小青年故意溜边儿的,或者有姑娘明显地擦了雪花膏,那雪花膏的香味在夜色里几分暧昧几分优雅地弥散开来,这都是谈恋爱的征兆。

  在传统意识里,男人是不齿于使用女人的物什的,包括化妆品,那些物什几乎是女人的专利。那时宏尚年幼,她偶然发现,爸爸竟然擦了妈妈平常擦的雪花膏。她认为爸爸的行为不可理解,于是边跳边笑:“爸爸搽雪花膏喽!爸爸搽雪花膏喽!”

  宏说到这里,语气十分的怅然。是啊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对美的追求也是一个享受快乐的过程,这都是天性使然,没有性别之分。宏的爸爸从此再也没有擦过雪花膏。如今老人家的背也驼了,满面的沧桑。女儿一个不理解的表现,使老人从此远离了一份原本也可以属于他的快乐。

  大辫子

  50岁左右的人都有那么一段不会轻易抹掉的记忆,那些年,姑娘们流行梳大辫子,一条大辫子很容易成为一个美丽的标志和代号。

  姐姐梳的就是大辫子。那时南村北屯虽不乏留长辫子的姑娘,可是不是颜色不好,发黄干枯,就是长势不好,细溜溜地,像赶车的人手上的一根长鞭条儿。谁也没有姐姐的头发长得好,两条大辫子又黑又亮、又粗又长,让其他姑娘们羡慕至极。姐姐平时对自己的辫子呵护备至,可是那时的生活条件太过艰苦,最好的洗发用品不外是劣质的肥皂,我还见过姐姐曾经用洗衣粉甚至黄土泥洗头。即使这样,也似乎并未损伤姐姐一头姣好的乌发。后来有了洗发香波,姐姐在村里使用得最早,她的那个塑料瓶装的红色洗发香波继而也成为村里姑娘艳羡的目标。

  姐姐长我八岁,我小的时候,每天都是姐姐哄着我玩。因为父亲身体不好,姐姐初中毕业后就到生产队里干活了,挣满额的大人工分,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。我幼时体弱多病,家里总在为我求医问药。那天,村里来个收头发的,问姐姐卖不卖自己的头发,他愿意出三块钱收那两条大辫子,姐姐突然决定把她的辫子剪掉。我是无意中听到了母亲和姐姐谈话的。母亲坚决地反对,姐姐反过来劝她:有了三块钱弟弟的看病钱就有着落了;见母亲还是不允,姐姐又道出了第二条理由,生产队每天天不亮就要上工,她已经没有早起编辫子的时间了。见母亲稍作犹豫,姐姐利落地操起剪子,对着镜子就把那两根美丽的大辫子齐颈剪断了。辫子剪下来了,姐姐就哭了,母亲也哭了。

  那次只卖掉姐姐的一根辫子,母亲偷偷地把另一根辫子用纸包好珍藏了起来。

  姐姐着实是个美女,并没有因为失掉了大辫子而减少她的美,反而于美丽之中平添了一股子英气。媒婆们依然络绎不绝地上门,姐姐依然毫无余地地对她们的姻亲之议断然回绝,义无反顾地做家里的主要劳动力,帮助父母支撑着这个家。姐姐一直到26岁才结婚,这个年龄在农村绝对称得上是大龄晚婚了。

  岁月荏苒,前几年老屋被拆掉后,母亲找来姐姐和我,当众打开了一只落满灰尘的纸包,我和姐姐都惊呆了:那就是当年姐姐剪下来的辫子,用姐姐当年用过的红头绳绑扎着。经过20多年岁月的尘封,头发似乎已经没有当年那么长了,也再无当年生动的光泽,可它还是深深触动和震撼了我们。

  当姐姐转头擦泪的时候,我看到的是她已然花白的头发……

  (本文插图:赵春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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