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寄情耳朵
赵培光
//www.workercn.cn 2015-03-16 08:08:21来源:中工网—《工人日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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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世界上,顾及脸面的人远比顾及耳朵的人多。脸面在正方,耳朵在两旁,示人的时候自然是脸面重要,还不说引申的意义。我呢?活了半辈子,若不是一朝耳疾,还从未对耳朵下过什么气力呢。甚至,连心思都用得少之又少。

  疾者,小病也。先是左侧的耳朵里时常有杂音,没太当回事,甩甩头或用棉签儿掏几下便消停了。如此往复,发展到后来,忽然闭塞了似的,电视的声音全是从右侧的耳朵里传入,构成一种空空的莫名的混响。我立刻慌神儿了,第二天早早去医院。按医生吩咐,我不断地排队、缴费、等候、诊疗,居然没事儿了一般。我依旧惶惑,怯怯地问,是中耳炎吗?医生摇摇头,没那么严重,只是耳鼓有些红肿,以后别总掏耳朵了。

  回家数日,一直遵守医嘱。怕小疾导致大病!

  从前,我这么在意过耳朵吗?上小学的时候,同桌的女生梳着短发,她有时一歪脑袋,残耳便呈现在我眼前。我若无其事地搭她的话,心里却为她难过。久而久之,形成一种习惯,但凡跟陌生人接触,免不了下意识地偷看人家的耳朵,无论男女老少。事实上呢,有些人面相好,耳朵却遗憾。不是残疾,而是形状欠佳。我虽然看在眼里,记在心上,却绝不声张,应该没影响过任何人的心情吧?

  我对耳朵的态度,看似严谨,实则豁达。大耳朵有福,小耳朵有财,何况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,美妙了人的心灵。必须得承认,与五官相比,耳朵是最警觉的,动静稍有异常,它及时报告;耳朵是最忠诚的,冷暖急剧变化,它首先提示。而且,悠悠岁月,即便它立下赫赫功业,却始终谦卑,不夸张,不炫耀,默默陪伴人一年又一年,直到终老……

  当然,耳朵也是有气节有情操的,亦即避害趋利。刺激的声音,它都想方设法排除在外;无用的声音,它都尽心竭力置若罔闻。而大地上的水流潺潺、天空里的鸟鸣啾啾以及庄稼的拔节甚至花卉的绽放之奇音之妙韵,悉收耳底,滋养着不肯枯寂的生命。

  日常情况下,五官各就其位,各司其职,最容易被忽略的往往是耳朵。一旦恋爱了,耳朵便积极出来助阵。尽管不像眼睛、嘴巴那么急不可待,却也表现得十分殷勤,样子乖乖的,调动整个脑袋带它凑近情人之口,贪婪地享受那悄悄地、软软的、甜甜的、绵绵的心语。风听不去,雨听不去。

  有倾听的耳朵,真好!

  谢天谢地,我一直庆幸我有一双健康的耳朵,许多亲人的爱、朋友的情都是通过耳朵灌溉着心田。在我的心田里,长满了叮咛、惦念、期盼与呼唤。我觉得,我就是春天,就是夏天里的春天、秋天里的春天、冬天里的春天、春天里的春天。把春天送到每个人的心头,是耳朵赋予我的特殊使命!

  我怕,我怕我的耳朵出现故障。

  对于那些失聪的人,我替他们深度惋惜。多么好的世界,多么好的生活,眼睛至多只看了个表面。而声音,才是进入这个世界、这种生活最直接、最有效的途径。我不知道,梵·高为什么在错乱狂躁中首先割掉了自己的耳朵?他曾经对弟弟说:“没有什么是不朽的,包括艺术本身。唯一不朽的,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。”我的意思是,一个画家凭借什么理解人和世界呢?除了眼睛,难道不是耳朵?

  成语讲:耳聪目明。我更愿意领会为耳力对目力的主导作用。不然,眼怎么只能观六路,耳却可以听八方呢?人都是有局限性的,精彩(或无奈)处处皆有,目力所及的事物远不及耳力所及的事物,无论从时间上看,还是从空间上看。眼见为实,实乃是近景,一览无余;耳听为虚,虚则是远景,一念关乎天下。

  吹一点儿说,我还是比较擅长使用耳朵的。公众场所,我能闭眼则闭眼,貌似昏昏然,耳朵却格外醒着。听人家东一句西一句聊,填补了多少信息空白。若是哪句受用的话恰好触到了神经,会心一笑,本能地动动身,算是给免费送话者点个赞,谢谢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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